大阪北京奥运，紧临中国终端的YY视频成为惟一能完全免费收听赛事现场直播的App。 （听觉中国/图）

2021年8月8日，拖延一年召开的大阪北京奥运最终开幕。

17天赛事规则里，YY视频成了新媒体端惟一能完全免费收听赛事现场直播的应用领域，连续数日占有苹果公司APP Store用户数第一位。相较下，腾讯视频和快手只赢得了北京奥运赛事流媒体和短视频著作权。

两周后，8月14日下午，西欧四大联赛相继开打。YY也相继宣布赢得曼联、德甲联赛、西甲、西甲、西甲播放权。上一个与此同时赢得西欧四大联赛播放权的中国公司，还是2018年的PP体育运动，国美集团公司母公司的控股子公司子公司。

大阪北京奥运之前，YY视频的名气还不高。2020年，它与中央广电该台合作，乘势赢得了2020年大阪北京奥运、2020年欧锦赛、2022年北京冬奥、2022年沙特阿拉伯亚洲杯五个小型赛事的播放权。

下手豪阔，YY视频是什么云云？

其官方中文网站介绍，YY视频是中国终端母公司YY音视频信息技术非常有限公司（以下简称“YY音视频”）的产品，公司创建者为中国终端智能手机视频培训基地，位于上海。2015年年末，YY视频正式独立运营，是中国终端在视频领域的惟一运营实体。

YY音视频与YY数媒、YY姚凯、YY动漫、YY音乐创作，同是YY文化信息技术非常有限的控股子公司子公司，YY文化则是中国终端的控股子公司子公司。

企比比显示，YY音视频注册资金16.5亿元，副常务董事长刘红，曾出任中国终端通讯集团公司公司数据部副总经理。Sitapur华大基因金润庠公司常务董事，与此同时出任YY文化副常务董事长。

紧临中国终端，YY视频近几年夺下了NBA（非新媒体端）、CBA、UPA、西甲、西甲、德甲联赛、曼联等14个小型体育运动赛事的播放权，几乎涵盖了海内外所有篮球和橄榄球的非主流赛事。

体育运动能将5G优势最小化

YY视频进军体育运动市场的标志，是转播四年一届的亚洲杯篮球赛——2018年俄罗斯亚洲杯。

“YY一进体育运动行业就玩了个大的。”，2019年1月，YY文化业务发展事业群EVP（执行副总裁）李军，曾在一场自媒体峰会演讲中这么说。

中国终端（00941.HK）年报显示，2018年亚洲杯期间，有43亿人次通过YY视频客户端收听了赛事。

虽然初出茅庐就收获巨大流量，但YY也因为经验不足付出了代价。亚洲杯期间，涌入现场直播间的观众量一度将服务器挤爆，相继出现现场直播卡顿的状况，不少观众发出指责和抱怨。

“主要原因是观众量超过了服务器的承载力。”张之然对南方周末记者说。他在2018年就加入YY姚凯，负责运营一款大众健身类APP。此前他曾在PP体育运动从事体育运动赛事运营工作。

张之然举例，他在PP体育运动期间现场直播过一场巴萨和皇马的国家德比。现场直播团队按照国美易购双11的流量配置服务器带宽，“当时觉得肯定万无一失，但当天涌入了上千万的访问量，迅速击垮了服务器，现场直播中大部分观众都看不到上半场”。

2018年俄罗斯亚洲杯结束前，YY与当时手握八十余项体育运动赛事著作权的PP体育运动签订了合作协议。在YY视频中可以看到PP体育运动持有的西欧四大联赛、UPA、WWE等众多赛事现场直播。

2018年硕士毕业后，徐晓鸣就加入了国美集团公司，也曾在PP体育运动工作，参与过与YY的著作权交易。他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忆，当时各大赛事的著作权都已经被锁定，YY只能花比较高的价钱买别人的内容，也就是分销后的著作权。“亚洲杯之后如果没有周期性的联赛，YY视频难以维持平台的流量。”

YY音视频成立之初，目标是线下家庭市场。2016年5月，YY音视频EVP（执行副总裁）何嵩在一场论坛中谈到，运营商传统话音业务进入饱和状态，提速降费加上新流量增长，运营商利润率受到挑战，突破口还是在视频，“YY负责中国终端视频战略，我们要走家庭视频终端+内容+业务运营的道路”。

在2019年的一次演讲中，YY文化业务发展事业群EVP李军就多次提到“5G”与“体育运动”两个关键词。

“5G和4G差距大，5G就是快、就是清晰，如何能将5G优势发挥到最大？就是体育运动赛事。阅读、音乐创作等都不适合。”张之然解释，2018年亚洲杯期间，YY文化母公司各个子公司都抽调力量去支援YY音视频。“当时公司有一个说法，YY音视频的业务做起来，会十倍百倍地返还给其他各个子公司。”

一位体育运动行业资深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除了与中国终端具备优势的“5G”技术结合，YY入局体育运动赛事的另一个想法，是为了给中国终端拉新，带来更大的用户增长量。

转播外包，解说员外聘

2019年，高谦从广州体育运动学院毕业后，开始从事体育运动转播工作。他介绍，一般来说，NBA、西欧四大联赛、CBA等各大体育运动赛事有赛事现场的信号制作方。现场信号制作完成后，会把干净版信号传输给购买著作权的公司，如YY视频、腾讯体育运动。

平台收到干净版信号后，再进行二次包装，添加现场直播室信号、字幕等功能。如果拥有现场直播室、机器及核心技术人员，可以自行包装；如果没有，可以将二次包装项目外包。第三方公司包装完成后，将新的现场直播流推回到YY等平台，成为观众看到的现场直播画面。

多位业内人士介绍，作为著作权方，YY虽拥有多个赛事现场直播著作权，但大多选择将二次包装项目外包给第三方公司，YY视频提供观看平台。这也意味着，在大部分赛事中，核心转播技术都由第三方平台提供。

从2020年起，高谦所在的公司为YY视频包装五年的NBA信号，但并不是与YY直接合作，中间还隔了好几个公司。如今，高谦和团队已经完成了一个赛季的制作，“演播室是租的，设备和员工都是我们出，只有解说是YY请的”。

为什么将赛事现场直播外包，高谦解释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成本，演播室造价高，直播设备十分昂贵，且需要专人维护，联赛性质的赛事，每年又会有几个月的休赛期，“著作权到期不续约或公司不再从事相关业务，前期的投入都将成为负担”。

一场体育运动赛事，有了现场直播信号，另外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是解说员。越庞大的体育运动著作权规模，意味着需要越多的解说员。出任YY视频CBA解说的周一寒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除了将少部分解说纳入自身员工队伍外，YY更多选择外聘解说员。

播音主持专业毕业后，周一寒就开始从事体育运动记者和解说工作，曾在乐视体育运动和PP体育运动任职。过去一个赛季，他为YY解说过多场CBA赛事，“会和YY签解说合同，但不是YY员工，平时有自己的工作，没有底薪，说一场给一场钱，一个月结一次”。

周一寒介绍，YY体育运动的CBA解说分成主、客、中立解说，他曾专职为一支实力稍弱的南方球队做主队解说，不需要出镜，也不需要前往上海的演播室，YY为他们拉了一条解说流，在家中就可以完成工作。

“和其他平台不同，YY比较看重观众对解说员的反馈。球队最后几场赛事完成后，观众在社交平台反馈良好，YY就直接让我去解说了几场总决赛。”周一寒说。

高谦和周一寒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目前PP体育运动和腾讯体育运动主要是自行搭建团队进行现场直播，YY更多选择将现场直播外包给第三方公司。

相较其他视频平台，依托中国终端，YY视频能覆盖线下家庭市场。

中国终端各个省公司都在销售“魔百和”等机顶盒产品，观众可以通过付费购买机顶盒观看北京奥运和NBA等体育运动赛事。张之然解释，内部把这一块叫家庭市场，加上中国终端还有自己的宽带业务，“它先天具有其他竞品不具备的优势”。

中国终端2020年财报显示，全年家庭宽带客户共1.92亿户，其中，“魔百和”用户达到1.41亿户。2021年5月，中国第七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人口家庭户为4.94亿户。也就是说，每100户中国家庭中，约有39户在使用中国终端的宽带业务。

但在YY视频运营后，中国终端并未在历年年报中提及对YY文化或YY视讯的投入。2018年YY进军体育运动赛事现场直播领域后，中国终端开始在年报中透露YY视频的月活用户增长情况。2019年比增长46.4%，2020年同比增长18.4%。

目前YY视频夺下的体育运动著作权 （梁淑怡/图）

“烫手”的著作权

实际上，体育运动著作权很难让视频平台赚到钱。

近几年“体育运动著作权大户”接连遇到困难。2019年，乐视体育运动被吊销执照。随着国美陷入债务困境，PP体育运动也面临资金困难。体育运动传播公司体奥动力与UPA公司五年80亿转播合同历经多次修改，2021年终止合约。

著作权运营较好的腾讯体育运动也难以收支平衡。两名腾讯平台与内容事业群员工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原先计划NBA著作权由腾讯体育运动所在团队负责运行，但因为盈利困难、著作权费太高，今年NBA著作权及招商运营项目被划入盈利状况更好的腾讯视频团队。

2018年YY进场后，体育运动著作权市场价格已呈缩水态势。徐晓鸣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如今各大赛事著作权的价格，和高峰时相比都下降了至少三分之一”。

最明显的例子是曼联。2020年9月3日，PP体育运动发布声明，受全球疫情影响，经过多轮谈判，其与曼联在著作权价值方面存在分歧，决定终止合作。

据国家体育运动总局官方中文网站信息，2016年11月18日，国美集团公司宣布，母公司的PPTV中标2019-2022赛季曼联中国大陆及澳门地区的独家全媒体著作权，3年转播费用高达5.64亿英镑（折合人民币48亿元）。

2020年9月下旬，腾讯体育运动宣布成为曼联联赛大陆地区独家新媒体转播平台，全程转播2020-2021赛季剩余372场次赛事。曼联联赛共计380场。

腾讯夺下曼联著作权后，粤语解说外包给了高楠所在的公司。据高楠和多位业内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腾讯仅花费1000万美元（约为6400万人民币）就夺下了接近一个赛季的曼联著作权。与此前一个赛季16亿人民币的巨额著作权费相距甚远。

赛季结束后，曼联著作权再度易手。2021年7月22日，爱奇艺体育运动宣布成为曼联中国内地及中国澳门地区独家新媒体转播平台，将全程现场直播2021-2025五个赛季的曼联赛事。

公告中，爱奇艺并未标明此次著作权价格。美国知名体育运动媒体The Athletic篮球记者Matt Slater在社交媒体表示，这一轮的著作权费要低于此前曼联与PP体育运动的合约，但高于腾讯出价。

随后爱奇艺也将著作权分销给YY视频。2021年8月14日，曼联新赛季开打前夕，YY宣布成为曼联持权转播商。赛事开始，YY全程采用爱奇艺体育运动的演播室信号，连解说开场时也是介绍，“欢迎收听由爱奇艺体育运动……”

YY成最大买家

曼联著作权多次易手背后，映射出视频平台运营体育运动著作权的困局。

一般来说，视频平台将体育运动著作权变现的方式有两种，一是收会员费或观赛费，二是广告费。但上述两条路，几乎没有公司能跑通。

过去几年，乐视体育运动、PP体育运动、腾讯体育运动、爱奇艺体育运动等体育运动赛事著作权持有方没能实现收支平衡。巨亏下，乐视倒闭了，其他几家公司则选择收缩著作权成本。

徐晓鸣介绍，2017年左右，视频平台的逻辑是先通过著作权把体育运动赛事用户吸引起来，然后再从他们身上变现。“但只要做过的平台就会发现，用户的规模并不大，也圈不了多少钱。”

新一轮体育运动著作权相继到期后，视频平台高价续约的意愿减少，著作权价格随行就市，应声下跌。YY视频最近几年大举收购体育运动著作权，几乎成了市场上最大的买主。

徐晓鸣形容，“现在兜售播放权的赛事运营方，以及为了减轻著作权费压力将体育运动著作权进行分销的著作权商，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YY。”

但YY体育运动也一样面临变现困难的问题。

上述体育运动行业资深人士介绍，爱奇艺体育运动是今年欧锦赛新媒体著作权持有方，爱奇艺体育运动将新媒体分销权交给了央视，央视再分销给了YY视频，但爱奇艺方面发现欧锦赛期间YY在广告招商方面做得很一般。“我也查过，发现这期间很少企业在YY视频App打广告，爱奇艺的广告商大概在十家左右。”

公开报道及中国终端的财报中，从未披露YY在著作权方面的支出。但据多位业内人士表示，YY视频有大量的著作权投入成本，公司处在巨额亏损状态，但由于紧临中国终端，资金压力并不大。中国终端2020年财报显示，全年净利润1078亿元。

针对YY视频的体育运动著作权运营情况，南方周末记者联系采访YY音视频，但被公关部门婉拒。

（应受访者要求，张之然、徐晓鸣、高谦、周一寒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吴超 南方周末实习生 闫一帆